老支書見J工長點頭,立即喜形于色。但他對生產并不外行。他知道這幾天將面臨什么樣的場面。他對全體干部和黨員下了一道死命令:“生產線上的全體黨員都要釘在關鍵工序上,完不成當天進度不準下班,不許睡覺。其余黨員和干部由我統一領導,由J工長安排到關鍵的地方去突擊勞動。”
. X8 q( n* n8 T+ P" h 干部的帶頭作用,在關鍵的時刻也會產生巨大的能量。老支書不愧是老政工,無聲的行動,勝過千遍口頭動員,車間內真的掀起了十二級風暴般的生產熱潮。三天過去,交出成品兩千,服務隊立即敲鑼打鼓送來賀信,并對生產工人執行了半供給制,每天免費提供晚餐和夜宵。人們像迷航的船突然發現了航標似的,奮力的搏擊著。
& B( }+ U& e' e" y1 N: l3 O5 \- | 夜沉沉,J工長拖著沉重的雙腿與眼球布滿血絲的老支書在機床邊相遇。老支書最近身體不太好,何況年紀也不輕了,如今連走路都有些不穩了,J工長真擔心他會突然倒下。: a; N$ ~0 w) s' `! a/ M
老支書沒顧上回答J工長的問候,只是用憂慮的口氣說:“我真擔心后兩千活,幾十道工序的生產線都已干空了,我看這回準完了!”2 B& s" K7 p$ I8 h4 U
J工長用平緩的口氣說:“老支書,活你不用擔心,我已將工序上的活盤點過了,勉強能保住。現在的關鍵是在檢驗工段,產品的質量如此之差,只怕他們失去信心。我再組織一批活送去,估計到天亮還能出個三百二百的。”
2 t, h% K8 y# x9 u( J 三天見到兩千產品,Z副廠長很為自己的這個英明決策高興,他立即恢復了原有的自信與狂熱。他和F科長在生產線上穿梭般的忙碌著,不時的發出一道道指令。雖然人們因勞累與困倦而變得麻木的神經,對他的話已毫無反應,但他仍興致勃勃。& L- w! v9 _& [$ O9 }* \) W
, X9 K, L; C2 @' @
喧鬧了一星期的生產線突然靜了下來,J拿著五千元獎金對著冷清的生產線苦笑。一切都過去了,人們總算可以安安穩穩的躺在家里睡一個安穩覺了。但J拿著那隨同賀信一塊來的兩萬任務追加令卻徹夜難眠,想到那空空如野的生產線,他欲哭無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古老的俗語,落在這些智商并不低的人群頭上。他耳畔又響起F科長那悅耳的女高音,J工長組織生產就是有辦法,他說能干出多少就能干出多少!贊揚的話并不全是蜜,有時比利刃還厲害!一想到這句話,J就不寒而怵。他已聽出了F科長話的續音,要是以后完不成任務自然也要怪他。
- V& h7 T) n7 I8 m3 K* \% i, Z) E 對這一次小小的成功,Z副廠長自然也感到一陣輕松。如果到月底再能出兩萬成品,服務隊的領導們就可以拔營起寨,凱旋歸位。到那時自然可以向上交差,對下施壓了。我老Z半個月干出兩萬四,以后的任務要是完不成,責任就不能全怪我了。但他又想到了J,每當想到這個人它都如鯁在喉。J現在所在的平臺太容易取得更大的地位和榮譽了,這個J,在車間時曾是他競爭主任時的潛在對手,他知道如果給J一個合適的平臺演出,他很快就會成為名角。他雖然想到過走馬換將,但一時在廠內還找不到能組織和指揮這種大型生產線的人選。同時,他也怕引起別人的猜測。這次對車間提拔J當工長的決定,很不符合當年他制定的,對J這種人只能利用,不能重用的既定方針。但無論怎樣,J干得再漂亮也不至于一步登天,坐到他副廠長的寶座上。使他完全不必像當工長和車間副主任時那樣提心吊膽。何況J這才過了第一關,以后還有第二關,第三關……/ H6 @# w; S0 w) q1 }7 P, u
; r. n. J, g/ s# j, X 一場竭澤而漁的突擊戰,使整條生產線癱瘓了半個多月。廠招待所的高級會議室里氣氛沉悶,生產開頭就不順利,廠長怕Z誤事,決定親自主持這個專為機加車間生產問題召開的干部會。室內異常悶熱,像是暴風雨前的征兆。不知什么原因,沒人提到開空調,雖然人們個個汗水浸透衣衫,但一個個仍然是衣冠整齊。J此生還是第一次邁進這平時只有中干才有資格進出的會議室。闊氣的沙發上罩著提花枕巾,他不顧文雅地脫去外衣,雪白的背心,貼在濕漉漉的身軀上。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散發著一股莫名奇妙香氣的沙發上,感到氣氛過于沉重壓抑,令人越發感到空氣的熱悶。
- ^& }5 G. c6 E) f% W6 G8 | 有人想活躍一下氣氛,提出湊份子買冷飲。這建議很得人心,會議室內立時熱鬧起來。壓力并不產生于基層,對這項軍火訂貨,在接到通知時就已著手進行生產準備了。當時廠里把這個任務交給了Z。Z本想露一手,但所撥資金大部被挪做它用,加上任務連生產指令都沒有,也就沒人太重視這件事。現在國家突然下達了這么大的任務,而原來他應付差事弄的那條生產線。本來三個月就該投入正常運轉,如今都一年多了,還不能發揮應有的效益,上層領導心中怎會不焦慮。真的到期完不成任務,就是當前各國營廠礦中所流行的引咎辭職這一時髦風氣,怕都輪不到現在的廠領導,真要是進了軍事法庭,能保住小命就不錯。. I6 m9 q3 Z2 u5 k( \' }, c
生產副廠長計拙智窮,廠長親臨指揮第一線,原想兩個月就可報捷歸位的Z副廠長,沒想到第三個月竟被困在車間里。廠長下令,Z副廠長從今以后暫不考慮全廠的工作,只要能把機加車間的生產搞好就行了。
( z5 r; ^. U/ A$ N- K 2 z! G( b- r( k. ]& b K& {7 X
Z站在這原來曾屬于他的車間辦公室里,一腔怨氣,滿面怒容。他感到壓抑,感到不平,他向車間所有干部說;“我可能被撤職,可能還要連累一些人。但大家也不要太擔心,到時我會采取一定的“保護”措施的。”他眼中閃出一絲復雜的表情,聲音低沉地說,“不過我丑話說前頭,在我被撤職之前,我還有權力,我的尚方寶劍還是有用的,在殺向中干時我還會考慮考慮,對工長一級,我是連想都不想就往下砍。”看了眼斜靠在長椅上瞇著眼打盹的J,那意思是十分明顯的。
) X4 g2 R B) y/ _1 q) C, j “從今天起,全體人員取消星期天,每天都要加班。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許提八小時工作制!干部,包括班組長,每天晚八點半準時來這開碰頭會。”# `: Y) J2 S i1 z% t$ r! ]& I
晚六點,半條生產線已空無一人。F科長氣急敗壞地向Z報告這一情況。Z心中十分惱火。他知道是誰放走了人,也知道為什么。他畢竟在這個車間干了十多年。但他更明白眼下的處境,他感到J太不識時務了,看來得給他敲敲警鐘了。連連失利的局面,Z副廠長頭早就大了。平時在發號司令后,得到的都是執行無誤的回應,他不能容忍那個下屬藐視他的權威,他陰沉著臉,走到正在自動車上忙碌的J面前問:“半個車間為什么沒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