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t" m" L8 O2 E, e( F& U3 \【編者按】重整會給i5多大空間不得而知,重整之后的沈機集團,關錫友將扮演何種角色也不得而知。關錫友今年55歲,他曾向身邊人提起,再過兩年就退休。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殺手锏和退休,到底哪個先到來。 本文轉自《財經》,作者王鳳
5 a! R2 J+ d9 i8 {2 b" s2019年8月20日,沈陽驕陽如火,沈陽機床(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下稱“沈機集團”)這個新中國第一臺機床的誕生地,正在經歷它的至暗時刻。* |: r# D$ x" m$ A) i; L2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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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9日、8月16日,沈機集團與旗下上市公司沈陽機床股份有限公司(000410.SZ,下稱“沈陽機床”)相繼發布公告稱,被法院裁定受理破產重整。 6 Y. O) B+ N) d( H& A$ J; L' i) l u0 ]
在外界看來,這意味著沈機集團董事長關錫友領導下的,一場長達12年的先鋒型改革以失敗告終。 3 b+ Y$ S: r1 [
接受《財經》獨家專訪的關錫友身著工服,面露疲態,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們,沈陽機床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我們的主動選擇。兩年內,我們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2011年是沈機集團的高光時刻,也是執掌沈機集團8年的關錫友的高光時刻。那年,沈機集團以全年11.5萬臺機床的銷量、27.83億美元(180億元)的銷售收入成為當年世界機床行業的銷冠王。2012年,關錫友被評選為“CCTV中國經濟年度人物”,和他一起被提名的有三一集團的梁穩根、阿里巴巴的馬云、萬達的王健林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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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93年到2002年,沈機集團經歷了“黑暗十年”。在崗職工數從27000多人縮減到11000多人,沒有進過一個大學畢業生和新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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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時年38歲的關錫友被任命為沈機集團總經理,2008年被任命為董事長。2007年,關錫友不顧沈機財務脆弱,巨額負債投入數控系統研發,這是操控數控機床的軟件系統,是機床行業的制高點和國內機床業的空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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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完全自主可控的i5 (Industry、Information、Internet、Intelligence、Integration)數控系統研發成功,此后幾年,iSESOL云平臺和i5OS相繼被推出。與此同時,關錫友在沈機集團主導了一場變革——打破一次性買賣的營銷方式,轉為融資租賃方式,推廣共享機床模式。 % f- y. O; u0 Q! a/ y
北京大學教授路風對此給予高度評價,稱“i5”是全球第一個使機床成為智能、互聯產品的數控系統,走在了德國工業4.0的前面。關錫友自己認為,“i5會改變世界生產方式”、“i5領先西門子、發那科至少5年”。 ( ?' e! R1 O( }- h; s
但從2013年起,沈陽機床連續虧損六七年,直至破產重組。 具體負責i5平臺研發的朱志浩是關錫友同濟大學的師兄,十余年來,兩人命運相連。今年8月,朱志浩在上海向《財經》記者評價,關錫友是一個成功的戰略家,但戰術上頗多疏漏之處。更多受訪業內人士給《財經》記者留下的印象則是,關更像堂吉訶德式的人物,只按理想行事而罔顧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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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錫友對《財經》記者說,“委屈,相當委屈,我啥也沒做錯。” 6 _; z; S5 t7 M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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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上,關錫友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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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床人明白,即便機械機床還在發光發熱,始終是落日余暉,數控機床才是未來,數控系統則是“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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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錫友之前,身寬體胖的沈機集團不是沒有做過研發數控系統的努力,不過都失敗了。1996年,沈機集團斥資1億元引進美國橋堡公司的數控技術,由于拿不到核心技術,一年半后告吹。1999年,沈機集團開始引進意大利菲迪亞公司的高速銑削技術,進而合資沈陽菲迪亞數控機床有限公司,同樣拿不到核心技術。 . q' l2 n- O2 F7 ]8 P% Q7 B5 Q, O
關錫友說,他那時就意識到軟件是不能合資的。 * T9 g% `# a; I7 {' T
2006年7月,一位國家高層領導到沈機集團視察,說沈機若只滿足于做普通機械機床“這種鐵塊子”就沒有出息,鼓勵沈機做數控系統,“如果沈陽機床不做,數控系統在中國做不成。” ( R! y T- N0 t" F& B
關錫友當時一半被震撼,一半被鼓舞。他開始琢磨開發西門子、發那科之外的第三類數控系統,而不是“以領導為觀眾,以獲獎為目的,以論文為手段,以倉庫為最終歸宿”的項目。 + n# H& D9 ~6 I
朱志浩,是關錫友這段冒險旅程中的關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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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常常言過其實的關錫友相反,朱志浩說話極其克制。他是地道上海人,在同濟大學做留校講師,始終沒有正規編制。“留校這么多年,連個教授都沒混上,整天搗鼓機床”,是關錫友選中他來操盤研發數控系統的主要原因。但朱志浩第一次聽關錫友說要研發數控系統時,斷然拒絕。關錫友最后說,“可以失敗、可以干不成總行不?”朱志浩這才組建了團隊。 / V1 _2 g$ u6 D% N, }/ X
為了數控系統,關錫友找過很多業界專家、學者,均被拒絕。“為什么不行?”“太復雜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無論主動被動,關錫友冒險了,并且敢用一幫“保有最原始、最純粹、最基礎創新可能的”年輕人,“這就是我關錫友的突出貢獻”。 2007年,關錫友支持朱志浩開始完全獨立研發,他對朱說,“一旦啟動這個項目,我的生命就在你褲腰帶上。” 6 \; k, y1 c. e$ I/ T$ G
3年后,關錫友在德國啟動了一個名為“阿斯卡”的研發。底層運動控制技術技術一旦成功,阿斯卡負責配套產品架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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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還沒一撇,關錫友就迎來了第一個挑戰——錢荒。 1 O1 n) a( D- B4 {' W. b* x
此時,試驗產生的破銅爛鐵堆積在倉庫里,越來越多,成功似乎又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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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用資金杠桿。”關錫友坦言,“這是我犯的錯誤,用短期的商業銀行貸款做了長期研發投入。”一年期借款,十年期研發。關錫友透露,i5技術前前后后投入30億元。阿斯卡10億元,產品開發十幾億元,上海團隊3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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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沈機集團在2004年并購的生產重型機床的德國希斯公司面臨倒閉危機,急需2000萬歐元續命,同時朱志浩在上海需要3000萬元。當時,正在德國救火的他曾一度崩潰到要從賓館窗戶跳下,一了百了。 , ]' D `& r6 d4 l, c; x
當年晚些時候,幾近孤注一擲的關錫友終于等到了i5研發的成功。當這個消息從朱志浩的手機經由無線電波撞擊到關錫友的耳膜時,他慶幸自己沒有從柏林賓館的窗前跳下。
" Z5 v0 S- m. B6 ~ 是夢想還是夢囈
5 C5 s1 k) r$ L有些人的野心天生那么大,有些人的野心像一個不斷膨脹的圓環,越脹越大。關錫友是后者,i5就是那個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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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錫友1988年大學畢業就加入的沈機集團有輝煌的過去。沈陽第一機床廠和中捷友誼廠(原第二機床廠)、沈陽第三機床廠均在上世紀就由日本人建成。1993年,上述三家機床企業與遼寧精密儀器廠共同組建沈陽機床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沈機集團控股昆明機床后,集團便囊括了“十八羅漢”(新中國成立初的18家為我國機床行業發展立下汗馬功勞的基礎企業)之四個羅漢。 Y) {7 y& Y( ?
但是,長期負債經營,負債率長年在80%以上的沈機,其實并無家底支撐關錫友的i5之夢。自2007年起,五年純研發成本砸進11.5億元人民幣。關錫友的壓力是,實驗室里的一推廢品沒法改善財務報表,更無法拿到樣板車間展示。幸運的是,朱志浩在技術上找到了中和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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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5的技術邏輯是,繞開西門子、發那科的技術專利,不用光柵尺(位移傳感器,在數控機床閉環伺服系統中,做直線位移或者角位移檢測,價格高昂),采用半閉環、運動補償技術(精度不是一步到位而是過程中不斷修正)使得產品達到客戶要求。在機械精度不高的情況下,i5既能保證機床刀具嚴絲合縫地復刻出程序既定、客戶需求的模具或產品,又能降低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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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個技術邏輯,關錫友認為“事情成了”。他將i5定位為中高端數控系統,圍繞圓心,一圈一圈漾出新想法、新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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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六年,關錫友逐步勾勒出了沈機集團完整的轉型升級圖譜,并把這個攤子越鋪越大。2014年,沈機集團推出i5智能機床并嘗試產業化。此后4年間,又相繼推出共享機床和租賃機床、基于機床終端的云平臺——iSESOL平臺(2015年)、對標蘋果iOS的i5OS(2017年)、陸續上馬的智能工廠和23個與各地政府合作的5D智造谷(2018年)。 1 x/ @% m" m0 G& w$ ^! s
關錫友在多個場合多次重復解釋沈陽機床的i5智能生態:“我們整個i5智能生態非常像蘋果,我們有i5操作系統,就像蘋果的iOS系統;我們誕生了智能終端i5機床,相當于iPhone、iPad等等;我們構建了iSESOL云平臺,相當于蘋果的iCloud;我們開發了應用——WIS車間管理系統,可以隨時下載到終端給客戶使用。”操作系統、智能終端、云平臺、應用,蘋果生態鏈上的幾大核心產品,沈陽機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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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5打通了工業制造領域當中的數據流轉,它應該變成一個現代制造業的基礎設施,像高速公路和網絡一樣,國家建設,大家共享。”再次向《財經》記者描繪i5的未來宏圖時,關錫友依然充滿信心,“i5要改變世界生產方式”。 他所謂新的生產方式變革,是未來的制造業為服務而存在,智能制造不是單純的自動化生產,大而全的集中式生產方式變成分布式、分級式生產。i5負責打通各個環節的數據流轉問題。傳統制造業借錢、建設廠房、購入機器、雇傭工人的流程將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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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套模式并非所有人都認可。“太超前了,不是神話,是童話。”李念說,他一畢業就在中捷友誼廠,是早期幾個技術中堅之一。離開沈機集團后,李念依舊關注前半生投入并熱愛著的機床,自信有技術家底,但是,“關錫友的話,我確實什么也聽不懂”。 $ w" z7 Y: T- m" Z
圍繞i5擴張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否操之過急?關錫友接連提出iSESOL、i5OS。即便是朱志浩,其實也是猶疑的。他對《財經》記者說,他一直認為,i5OS應該延緩推出,因為生態遠遠沒有成熟。“生態培育需要一個更強大的團隊來支撐,我們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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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關錫友說,“你不先喊出來,別人會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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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路風在“中國信息化百人會”上發布《“i5”革命》報告,將“i5”和關錫友釘在了機床行業的鎂光燈下。此后,i5和關錫友走出機床圈,成為中國工業轉型的代表。質疑也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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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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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業人士拿著放大鏡觀摩關錫友關于“傳統機床的創新之路已到盡頭”“i5會改變世界生產方式”“i5領先西門子、發那科至少五年”等言論時,多少有些不適,乃至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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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開場合,關錫友總是意氣風發,頂著莫西干頭,西裝革履,不遺余力地為i5代言,談吐和形象一樣閃亮,不容置疑。但人后,他覺得委屈,“做真事的人大家說是假的,做假看起來又像真的。”他對《財經》記者說。 ( X1 K: X. {& s0 o, _6 n0 O
真正的窘迫來自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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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機集團家大業大,數控機床之外,傳統機床業務才是收入大頭。“i5戰略”看起來宏偉精妙,但實際執行過程可謂舉步維艱。遇到問題,老機床人就會本能性退縮。 4 I, R+ _! X" M1 e' R$ M3 U$ j$ h
關錫友對i5相關部門傾斜,很多人委屈不甘。“領導負責大板拍下去,主推i5,但是客戶有既定使用習慣和特定需求,我們得先有飯吃。”沈機集團在職高管孫誠對《財經》記者說。他認為,市場替代有個過程。相當的時間內,還需要兩條腿走路。 - m9 {4 d% R- G Z5 Q9 @
一位沈機集團在職老領導給企業內部劃派,將年輕人稱為改革派,自己歸為保守派。保守派干了大半輩子機床,不希望既定軌道有任何大的變動。更年輕的高管李欣則堅定地向《財經》記者表示,i5戰略沒有任何問題,“大方向精準、時機成熟”。 . {: ~, W' d8 ~: c t. l, h. i
即便認同改革,還是會有策略分歧。一些改革派認同兩條腿走路的過渡策略,另一些人認為,最初推廣i5數控系統之際,應該很堅定地把西門子和發那科裝配線砍掉,而不是僅僅5D智造谷的機床搭載i5數控系統。“始終讓客戶有所選擇,不畫地為牢,不利于真正的市場推廣。”李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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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錫友唯一不用說服的人是朱志浩。在i5系列產品上,兩人在打一套組合拳:前者像探測器不停指明方向,后者負責技術跟進與落地。朱志浩團隊所在的上海更像關錫友的自留地,是被保護的、優待的,不遺余力也要支持的。上海員工平均薪酬比沈陽員工高出30%-50%,并享有“無目標、無時間、無內容要求”的三無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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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區別對待多多少少帶來了“拉仇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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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浩不僅負責研發,他帶領的上海優尼斯銷售公司負責機床銷售與服務,沈陽同時背負著硬性生產和銷售指標。在職高管彭新認為,上海應該只負責數控系統的研發,不應該干涉機床的產業化和市場推廣。獨立出精干團隊專門推廣,“比老板單純用行政手段強推,效果要好”。朱志浩也承認,長期以“同濟大學講師”的編外身份主導i5研發,插手生產端,確實引發了反感。 % l% ?1 ? g$ L3 C% w7 x. a4 \
他還被懷疑配合政府造風口。“政府都希望出亮點”,有自主創新、核心技術,還有共享經濟、智能制造,而關錫友“所有的亮點和風口都有,吹得太大了”。離職高管牟亮認為,關錫友把自己套進去了,“身不由己,完全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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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機集團控股股東是沈陽市國資委,國企思路一般較為穩妥保守,如此大開大合,并非傳統套路。 - p; V8 X8 Y0 q3 i: q- z$ q
多年來,關錫友始終沒明白自己的KPI如何被考核。政府三個部門考核自己的三張表,是矛盾的。他說,“我們的制度安排和法制建設不健全。”董事長限薪,其他人薪酬市場化,“這有問題”。 " I6 o# O+ M# J) l6 G9 h1 Y7 j1 |
“我寧可站著死”
, m& s3 n y1 Z K$ L; l在沈機集團的31年里,開發i5及圍繞i5的變革,傾盡了關錫友的心力,他想借此改變機床的技術和商業形態,讓沈機集團踏準互聯網節拍,謀求智能化未來。這場刀刃向內的變革,讓他贏得贊譽,也給他帶來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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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求變,“可能多活幾年”,關錫友和幾位沈機集團在職高管均向《財經》記者這樣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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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退回到十年前,沈機還可以依靠自己龐大的體量維持生計。1993年到2011年間,沈機集團賣出了近71萬臺機床。規模鼎盛的2011年,沈機集團的普通機床占有67%的生產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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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都是過去的輝煌,為了未來,關錫友一心求“變”。機床行業有個說法,不變,等死;變,找死。“我寧可站著死。”關錫友說。 嚴格審視起來,沈機集團并沒有“變身”的體質。長期負債經營,讓沈機氣喘吁吁。以2008年為起點,沈陽機床的財務費用逐年增加,由1.68億元增長到2017年峰值10.14億元,這其中絕大部分為貸款利息。雖然i5智能機床面世后連年銷量大增,但公司的利潤和收入在持續下降。從2013年開始,沈陽機床連年虧損,且虧損幅度逐年增加。至2019年上半年,虧損額達14.45億元。七年間,虧損總額達47.22億元。 % I/ ?& v$ U9 \
數控系統沒有錯。“他操之過急了。”牟亮說。 + v B, W' w3 n
有人不客氣地評價,沈機的外宣天花亂墜,但機床質量卻不過硬,內部管理體系和銷售評價體系也在鼓勵冒進,這是其危機之源。 2017年,沈機差點被“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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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和7月11日,沈機集團兩筆債務到期,關錫友到政府部門協調,資金在最后一天到賬。“不用違約了”,2018年初的年會上,關錫友在臺上一度哽咽。 & ?: G. s) M0 @
關錫友嘗試過平衡,哪怕是被動的。比如,留下足夠維持生存的非i5機床業務。但是,他急切地希望打開i5市場,強令一線銷售人員推廣i5。這擠壓了上市公司帶來營收的傳統業務的市場空間。“我們沒等它徹底成熟,便開始商業化。”關錫友對《財經》記者說。i5數控機床的市場檢驗和迭代時間被壓縮得極短。 " ] k) j9 V- K/ v' Y# j- Y
由此帶來的問題在i5推出早期甚為突出。“連用都沒有用,塑料殼就掉下來,油就滲下來了。”一位沈機集團上海研發團隊人員說。2014年,代工商在幾百臺i5數控機床的主機殼中摻雜了PC材料。最嚴重的問題是機床撞刀——刀具在切削過程中軌跡發生錯誤,正在加工的零件從機身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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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份公司與幾個主要企業都有自己的銷售隊伍,幾次整合都沒成功。”一位沈機集團營銷部門人員表示,有的銷售人員為了賣出機床,不顧回款,夸大其詞。客戶反饋的問題,幾經推諉,“是i5服務不及時,主機有問題,還是數控系統的問題”,往往變得模糊而難以歸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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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上而下的強力推動,也讓i5的銷量迅速擴大。2018年,i5機床銷售額15.06億元,占營收30.03%。同期非i5機床銷售額為23.45億元,占營收46.76%。然而,債務的增長更加迅速。2018年末,沈機集團債務累計387億元,負債率達97%。 , U+ V/ u9 Z3 s5 m0 Q
幾年下來,i5數控機床市占率不高,預想生態遠未達成。截至2019年上半年,原計劃的6萬臺i5數控機床市場存量僅2.5萬臺,其中一半以上進駐到與政府合作建立的5D智造谷中。3個基本成熟的智造谷,開機率僅30%。iSESOL平臺面臨企業囿于數據安全性裹足不入的問題。i5OS的團隊半數人員業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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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布斯說過,“我們會犯下一大堆錯誤,但這就是人生。不過,至少我們犯的錯都會是新的和富有創意的。”和喬布斯一樣,很多人都瘋狂到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世界,但只有極個別人成功,絕大多數人都在半路夭折。 8 X& L8 D) H2 c; {( f1 a
“如果沒有i5,我就死心了。”關錫友對《財經》記者說。 - p* W& M2 V8 O3 N- O7 a1 l
2007年,關錫友預想的最壞結果是投資失敗,被免職。現在他說,“干總比不干強。”度盡劫波之后,關錫友依然信心滿滿,他說:“兩年內,i5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的殺手锏還沒有出來。” / K! z- s5 a. y/ M
但是,重整會給i5多大空間不得而知,重整之后的沈機集團,關錫友將扮演何種角色也不得而知。關錫友今年55歲,他曾向身邊人提起,再過兩年就退休。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殺手锏和退休,到底哪個先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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