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凋落的機翼

寂靜天花板

1 d4 S  H& s) b. V王助（1893~1965）字禹朋，河北南宮人，美國波音飛機公司第一任總工程師，中國首家正規(guī)飛機制造廠創(chuàng)辦人。
, @/ C0 K! Q- `' e2 `5 ]" \2005年8月22日在波音公司的發(fā)展史上，雖然說不上是一個了不得的日子，但確也是很特別的一天，當天在波音公司飛航博物館內(nèi)舉行了一個慶祝活動，為公司的首位航空工程師王助設立個人展區(qū)，以表達公司對王助在公司草創(chuàng)階段做出的貢獻。在波音公司的紀念文告上，開篇寫著的是這樣一句話：“最早，而且最好”（First, and Best），這是對王助的很高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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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W5 a  S3 m& I5 G' i王助（英文名Wong Tsoo，也用Wong Tsu之名），1893年生于北京，原籍河北。1908年進入煙臺海軍水師學堂學習。1909年考取官派留學，赴英國學習造船與機械，當時的王助只有16歲，可謂少年有成，同行者包括巴玉藻、王孝豐等。經(jīng)過6年苦讀，1915年6月從英國德倫大學（Durham，或譯達勒姆大學、德蘭姆大學）畢業(yè)，獲機械工程學士學位。隨后與巴玉藻、王孝豐等人轉(zhuǎn)赴美國，進入麻省理工學院（MIT）攻讀航空專業(yè)，1916年夏獲航空工程碩士學位。
8 _( |1 b8 B* W0 W' N. t+ f麻省理工學院是全美第一個開辦航空工程專業(yè)的大學，該專業(yè)于1914年開辦，1915年6月第一屆航空碩士畢業(yè)，其中一人為喬治·韋斯特維爾特（George Westervelt）。韋斯特維爾特與波音公司創(chuàng)始人威廉·波音（William Boeing）一樣，被視為波音公司的前身太平洋航空制品有限公司（Pacific Aero Products Co）的奠基人。通過韋斯特維爾特的推薦，王助才得以到波音公司去工作，擔任該公司的第一位航空工程師。
. [8 L+ j: z! X4 w9 _) \不過，王助與韋斯特維爾特在校期間并不認識，許多有關(guān)王助的報道想當然地以為他們是校友，所以一定是在學校時認識的，事實上王助1915年夏季入學時，韋斯特維爾特已經(jīng)畢業(yè)離開了學校，到西雅圖去與威廉·波音一起設計、制造飛機了，他與王助根本就沒有在學校見過面，更談不上認識。韋斯特維爾特是在1916年夏通過他們的共同導師、杰羅姆·胡薩克（Jerome Hunsaker，胡薩克也是航空專業(yè)的創(chuàng)辦者）的介紹，才在紐約市見到王助的，當時王助剛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yè)，搬到紐約居住不久，而韋斯特維爾特正在紐約服役。
韋斯特維爾特原本與威廉·波音一起在西雅圖設計B&W型飛機，這是一種小型水上雙人飛機，但飛行效果不理想。1916年時韋斯特維爾特被海軍征召，以海軍中尉的軍銜派到懷俄明號戰(zhàn)艦上服役，而戰(zhàn)艦停靠在東部的紐約港，所以不得不中止與威廉·波音的合作。由于韋斯特維爾特的離開，威廉·波音急需尋找一位新人繼續(xù)飛機設計，在韋斯特維爾特的大力推薦下，王助來到了西雅圖，與威廉·波音一拍即合，被委以繼續(xù)設計飛機的重任，成為公司的首位工程師。
在1910年代，王助是美國不多的幾位學過航空專業(yè)的稀有人才，那時美國的航空業(yè)也在草創(chuàng)期，所以威廉·波音十分器重王助，委以公司第一位工程師的重任，時年23歲；以后也有人稱王助是公司的首任總工程師。王助在五十年代應聘臺灣成功大學教授職位時，履歷表上填寫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波音公司的總工程師，這份履歷表陳列在波音公司飛航博物館王助展區(qū)內(nèi)。
' P6 j+ d8 ]7 Y# G7 x4 L$ l/ U王助在威廉·波音與韋斯特維爾特共同設計的B&W型飛機原型的基礎上，提出了新的設計方案，稱為C型機（Model C）。王助的設計大大提高了飛機的性能，經(jīng)過多次設計修改，1916年11月23日C型機試飛成功。C型機是一種雙浮筒雙翼、雙人座教練機，最高時速117公里，巡航速度約105公里，飛行高度1981米，最大航程322公里。由于飛行性能穩(wěn)定，加上當時美國已經(jīng)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所以海軍在1917年4月決定向太平洋航空制品有限公司（不久改名為波音航空公司）定購50架，金額57.5萬美元。這筆訂單對于剛剛成立不到兩年的公司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根據(jù)波音公司的資料，1917年年初時，公司共有28名雇員，所有工資開銷每周約700美元，最低工資每小時才14美分，相對人力成本來說，57萬美元就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正是這筆訂單，使得波音公司走上正軌，對此，王助功不可沒。根據(jù)波音公司的資料，C型機一共生產(chǎn)了56架，海軍購買了51架，陸軍購買了2架。
/ e/ Z5 h1 O# k- o# T7 u) q) v# q此后沒過幾個月，王助在1917年11月回到了祖國。對于王助功成名就后突然回國，許多人很不理解，但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想當然地簡單編造出“種族歧視”作為王助不再在波音繼續(xù)工作的理由。然而，考諸事實，無論是王助個人、當時同行的回憶，還是現(xiàn)在可以看到的各種歷史資料，有關(guān)王助回國的原因，與“種族歧視”沒有絲毫的關(guān)系。所謂的“種族歧視”，主要是說美國軍方擔心最高航空機密被泄露，不許王助進入飛行測試場地。這種說法顯然不符合當時情況的。根據(jù)現(xiàn)在可以看到的資料，王助不但可以設計C型機，還可以駕駛飛機上天試飛。根據(jù)當年西雅圖報紙的報道，威廉·波音十分信任自己的員工，允許他們試飛自己設計的飛機。事實上當時的飛機設計工程師只有王助，這件事曾引起當?shù)孛襟w的關(guān)注，媒體報道說王助可以試飛新型飛機，而他是一個雄心勃勃，希望在這方面有所作為的年輕中國人。我沒有在歷史記載中找到王助曾駕機試飛的資料，但王助被允許駕機試飛卻是確鑿無誤的，他也曾在畢業(yè)前，到飛機駕駛學校學習過駕駛，會駕駛飛機；波音的飛機，都是由自己的員工試飛的，軍方只負責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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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p6 p2 p( t* o( K; n- d此外，王助設計的是教練機，并非什么軍用戰(zhàn)斗機，沒有什么航空機密可言，波音公司設計的飛機，都是在工廠附近海上起飛試飛的，沒有嚴格的進入試驗區(qū)不進入試驗區(qū)的規(guī)定，用現(xiàn)在軍方試飛區(qū)套當時的試飛，根本是張冠李戴。

1 D  \5 j& r2 c6 Z, R" V9 z+ U王助在公司成功獲得軍方大筆訂單后不到半年，就離開了波音公司回到大陸發(fā)展。其中原因，可以從與他一起同時回到大陸，也是他最知心的朋友、同行巴玉藻的有關(guān)記載中得知一二。巴玉藻與王助一樣，也是中國航空業(yè)奠基人之一，他與王助一起考上官派留學名額，與王助一起去英國留學，后來又一起轉(zhuǎn)到美國，一起進入麻省理工學院航空專業(yè)學習，一起去飛機學校學駕駛、一起畢業(yè)，他們兩人的碩士畢業(yè)論文，也是合作完成的。兩人志趣相投、經(jīng)歷相似。王助婚后沒有生孩子，巴玉藻就將自己的孩子過繼給王助，成為王助的養(yǎng)子，兩人交情由此可見。

從麻省理工學院畢業(yè)后不久，王助去波音公司工作，巴玉藻先是去寇提斯公司，繼而又去通用公司工作。巴玉藻與王助等人對發(fā)展自己祖國的航空業(yè)一直很熱心，1917年11月，巴玉藻與王助以及另外兩位同時在美留學、工作的王孝豐、曾貽經(jīng)一起回到了中國。關(guān)于他們回國的動因，巴玉藻后來在自己的著作中曾提過：“我們進廠的時候適好碰到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在1917年的時候我們就覺得，我們很可以回去創(chuàng)造起來了。我們建廠計劃在這個時期成熟。”雖然巴玉藻沒有詳述這個所謂的“很好的機會”是什么，用了省略號，但卻明確記載說“我們建廠計劃在這個時期成熟。”可見，王助，巴玉藻、王孝豐、曾貽經(jīng)四人結(jié)伴同時回國，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建立自己國家的飛機制造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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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 t( l; G: [) J1 t( W" }. W王助，巴玉藻、王孝豐、曾貽經(jīng)回國后，在他們的努力下，海軍部成立海軍飛機工程處，任命巴玉藻為主任、王助、曾貽經(jīng)為副主任，暫隸福州船政局，1928年改名海軍制造飛機處，直隸海軍部。海軍飛機工程處實際上是飛機制造廠，有員工兩百多人，王助，巴玉藻等人在此設計、制造出第一批水上飛機。

1929年9月，海軍部復調(diào)王助回馬尾，繼任海軍制造飛機處處長。1930年又先后研制出“江鴻”、“江雁”號高級教練機。繼任兩年，王助在提高飛機性能上有所建樹。
0 g, A' m5 g' {% ^- u1931年2月，南京國民政府下令將海軍制造飛機處從馬尾遷往上海，入江南造船所，并扣除該處經(jīng)費。王助對此甚為不滿，因而辭職轉(zhuǎn)入中國航空公司任總工程師，后又調(diào)入軍政部航空署任上校參事，這是當時航空署最高的技術(shù)級別。
1933年8月，航空署隸屬軍事委員會（1934年5月改組為航委會），議定籌設杭州飛機制造廠，并在上海成立了建廠籌備處，后遷往杭州辦公。王助倡議與外國廠商合作建廠，以吸收外國先進技術(shù)和管理經(jīng)驗。南京國民政府通過外交途徑和當時的三大空軍強國——美國、德國和意大利分別談判，歡迎他們來中國合資建廠。王助和錢昌祚、朱霖等人以中國技術(shù)專家身份參與和三國飛機制造廠商簽訂三項合同的談判和簽約。與美國合資經(jīng)營的是中央杭州飛機制造公司，簡稱中杭廠，廠址選在杭州筧橋。
1934年6月底中杭廠建成投產(chǎn)，王助被任命為第一任監(jiān)理，是中方的最高負責人。他在任3年期間，中杭廠修理、組裝和制造飛機235架，其中包括“道格拉斯”教練機、“霍克—Ⅱ”和“霍克—Ⅲ”戰(zhàn)斗機、“弗利特”教練機、“雪力克”截擊機和“諾斯羅普”輕轟炸機等。中杭廠是舊中國歷史上修造飛機最多和最著名的一個飛機制造廠。中杭廠出廠的飛機，在抗日戰(zhàn)爭中發(fā)揮了很好的作用，深受空軍的贊許和信賴。中杭廠還為中國早期航空工業(yè)培訓出一批素質(zhì)較好、技術(shù)過硬的技術(shù)人員和技術(shù)工人。中杭廠的成就是與王助的監(jiān)督和指導分不開的。
1 ~( x/ P2 F% c0 C王助為人正直，工作嚴肅認真，辦事很有魄力。他經(jīng)常深入車間了解情況，及時解決技術(shù)和管理上的問題。在美國人眼里，他也是一位技術(shù)權(quán)威。他儀態(tài)嚴峻，卻心地善良，肯幫助別人，又沒有架子，平易近人，十分隨和。每年春節(jié)，他總邀請許多單身技術(shù)人員到家里去吃年夜飯，飯后他還陪大家盡情歡樂直至天明。因此，他不僅受到美方人士的尊敬，也深受中方員工的愛戴。
1938年10月25日，武漢被日寇占領(lǐng)。航委會于1939年1月后撤至成都。7月，中國航空研究所在成都建立，航委會副主任黃光銳兼任所長，王助任副所長。研究所下設器材組、飛機組和氣動力組，王助兼任飛機組組長。所長黃光銳是空軍副總司令，從未來所辦公，王助是實際上的負責人。研究所在王助的領(lǐng)導下，先后研制成國產(chǎn)層板、蒙布、酪膠、油漆、涂料等，創(chuàng)造出以竹為原料的層竹蒙皮和層竹副油箱，研制出以木結(jié)構(gòu)代替鋼結(jié)構(gòu)的飛機，解決空軍之急需。1941年8月研究所擴充為航空研究院。黃光銳仍兼院長，王助任副院長。研究院下設器材及理工兩個系，理工系主任由王助兼任，分管氣動、結(jié)構(gòu)、設計、試飛及動力5個組。王助除主管院務和研究工作外，還親自參加飛機設計工作，他每天都要到各設計組去查看和指導，自己的辦公室內(nèi)就有一張很長的繪圖桌，放著一張比例為1：5的飛機總體布置圖，他親自進行總體布置和設備協(xié)調(diào)工作。在選材上也盡量立足國內(nèi)，利用本院的研究成果，以國產(chǎn)木材代替進口鋼材，用國產(chǎn)生漆作防腐涂料，層竹的制作是先把竹片劈得很薄，編成竹席，然后把幾層竹席按不同方向膠在一起，制成薄竹板，稱為層竹，用來制造油箱、機翼和機身的蒙皮，代替鋁合金蒙皮等等。航空研究院在王助的領(lǐng)導和直接參與下，利用國產(chǎn)材料研制出大批急需的航空器材和備件，還研制出多架獨特的飛機。

1 _. x% X. O& U4 w6 v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國民政府航空委員會在成都建立中國航空研究所，王助任副所長。此時，他已是當時中國航空制造業(yè)等級最高的官員之一，卻始終親自參與飛機設計，他的辦公室并沒有辦公桌，只有一張長長的繪圖桌，每天都鋪滿圖紙。    他差點又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1946年，王助研制出一架巨型滑翔機，研運—1號滑翔運輸機。有效載荷為30名全副武裝的傘兵及正副駕駛員2名，也可以用來運貨，是一種無動力以隱蔽方式進入敵后的運兵運貨兩用滑翔運輸機。在二戰(zhàn)中德國曾有此先例，但只能裝運10余名全副武裝的傘兵，而王助研制的這架滑翔運輸機可載運30名傘兵，可謂巨型滑翔運輸機了。可惜1946年初研制出來，抗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未能發(fā)揮預想作用。該機除起落架、儀表及操縱系統(tǒng)外，全部采用竹木復合結(jié)構(gòu)，這在世界上是沒有先例的，在中國航空史上乃至世界航空史上都是一種大膽的嘗試和創(chuàng)舉。

$ H# l- U7 A2 i& t3 a但在北洋政府時代，政局動蕩，航空制造業(yè)發(fā)展維艱，此后巴玉藻早逝、王助一直在航空業(yè)發(fā)展，五十年代到臺灣后，1955年起擔任成功大學教授，為臺灣培養(yǎng)了大批航空人才。
& b% Q3 E1 P  \. ?8 n) r8 _$ ~' ~" ?王助妻子薩桂申是清末海軍大臣薩鎮(zhèn)冰之孫女，將門淑女，伉儷情深，可惜膝下無嗣。巴玉藻將愛子鐘英過繼給王助為義子，更名王鐘英。鐘英長大后繼承父業(yè)，入重慶中央工專，再入航空研究院和中航公司工作。1949年，鐘英也赴臺侍奉義父母至終。王助與巴玉藻同學多年，志向相投，情同手足。在馬尾共事期間不但合力制造飛機，還攜手設計出當時世界上第一個水上飛機庫，解決了水上飛機的駐泊問題。
薩鎮(zhèn)冰 （1859—1952年），字鼎銘。祖籍山西代縣，出身于福建福州，著名的色目人薩氏家族（今天的回族）。中國近代著名的海軍將領(lǐng)。薩鎮(zhèn)冰先后擔任過清朝的海軍統(tǒng)制（總司令）、民國海軍總長等重要軍職，還曾代理過國務總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歷任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委員、中央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華僑事務委員會委員和福建省人民政府委員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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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王助出任中航公司總經(jīng)理劉敬宜的主任秘書。1949年5月，國民政府命令中航公司遷往臺南。11月，“兩航”起義后，王助接任中航公司總經(jīng)理職務，并轉(zhuǎn)往臺灣。后因滯港，飛機轉(zhuǎn)讓給陳納德的“民航空運隊”，王助遂在臺南隱居。
; q4 T  M2 k/ Q6 S7 H1955年，王助應聘去成功大學任機械工程系教授，講授航空工程。年逾古稀的王教授，每去學校，均以步當車，其敬業(yè)精神，極為同仁和學生所敬仰。在任教10年中，為備課和研究工作，常深夜不眠，健康逐漸衰弱，經(jīng)醫(yī)生檢查發(fā)現(xiàn)肝炎嚴重惡化，咳血不止。1965年3月4日在臺南病逝，終年73歲。
王助一生，任勞敬業(yè)，成果卓著，為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中國的航空事業(yè)奉獻了畢生精力，是中國航空工業(yè)杰出的奠基人。
王助編寫了《飛機設計手冊》、《航空名詞草案補遺》、《航空研究院簡史》、《中國航空公司簡史》等專著，并發(fā)表了《航空人員之體重與身高》、《飛機之V字尾》、《高空馬力因子》、《等值雜項阻力系數(shù)》等研究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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